不可否认,工作收入固然重要,但收入水平不是衡量一个人价值的唯一标尺。正如张淑宝的回应:“我回家时是农民,在外时是农民工,我挣的钱不多,但是,我凭力气挣钱,凭本事吃饭,谁也不能瞧不起我。”精神上的富足让他面对质疑有足够的底气。
也有人问:“12本证书,每一本都有用吗?”的确,不同于寻常意义上的农民工职称评审和技能等级认定,这些证书大部分都与文学和教育有关,与他的本职工作领域相去甚远,如果以结果而论,张淑宝现在依然在工厂打工,靠着打工的收入维持一家人的日常开销,似乎这12本证书对他的工作生活并无用处。但何谓有用?怎样学习才算有用?如果以过程而论,学习是一件终身进行、终身受益的事情。正如张淑宝所说:“我考证是用来检验我的学习效果的。”可见,重要的不是拿到了几本证书,而是在获取证书过程中自身能力的提升,在学习过程中业余生活变得充实、眼界更加开阔。更何况这其中一些影响或许不是直接的,而是潜移默化的。据报道,受其影响,他上初中的女儿每次考试成绩在班里都是第一。
有趣的是,过去人们往往会认为农民思维观念更为墨守成规,可在张淑宝的故事中,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不受环境约束、敢于突破自我的农民工形象,反倒是惯以开放包容自居的网友被困在六便士中,忽略了月色的美好。其实,张淑宝不是第一个,也不会是最后一个,我们并不缺少这样的“非典型”农民:只有初中学历的马慧娟,一手拿笔一手拿锄头,用拇指敲下上百万字的作品,记录普通农民的生活,记录一个时代的变迁;农民歌唱家朱之文,一边忙着自家的6亩地,一边自学声乐理论,每天清晨跑步练唱;20年前《半边天》节目上渴望看看外面世界而“出走”的农村妇女刘小样,20年后再度引发热议,得到的终于不再是质疑而是理解……这些“不务正业”的农民,不断打破着大家对农村和农民的刻板印象,让我们看到乡村生活的更多可能。倘若总拿着条条框框比划,农民就该老老实实种地、农民工只要埋头干活就好,不仅社会少了色彩、生活少了乐趣,乡村文化的发展更容易少了可能。
当前随着我国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和工业化、城镇化进程的不断加速,社会深刻变革和多元文化对乡村社会产生了深刻的影响。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背景下,无论是乡村本身的发展,还是农民个人的发展,都有了更丰富多元的选择。种地不再是农民唯一的宿命,他们还可以读书,可以打工,可以演讲,可以写诗,可以自主创业,可以发明创造。我们期待的乡村振兴也不只是盖几栋漂亮房子、建几个文化广场,相比于光鲜亮丽的外壳,文化内核才是乡村的“魂”,而这个“魂”正是由一个又一个具体的农民组成的。包容农民的理想主义,就是在包容乡村文化的多元发展,也是在包容乡村的未来。无用之用,方为大用,一些看似无用的举动,或许正蕴藏着乡村振兴的蓬勃生命力,推动乡村乃至社会的发展。无论手里是否有六便士,仰望月亮何错之有?
就像张淑宝所说的“人生从不止一种可能性”,乡村也不只有一种定义。支持农民的理想主义,也是支持乡村的多元发展。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当下,包容的同时,也要给“张淑宝们”更多现实支持。一方面可以为他们提供相应的学习资源,包括技能培训、学历教育等实用型培训资源和精神文化层面的学习资源,还要提供便捷可靠的学习途径,让这些途径符合农民的学习时间和学习习惯。而更重要的是,引导人们抛开刻板印象,重新认识新时代的农民身份和价值,给这些“仰望星空”的农民多一些包容与理解,为他们的理想主义生根发芽提供更好的环境和更肥沃的土壤。这是因为,农民的理想主义里,有着乡村更广阔的未来。